早6点,两岁的儿子醒了就开始哭。妻打着哈欠,抱怨着,爬起来给孩子把尿。孩子把尿盆踢翻了,妻边训斥,边抓起一个枕向我扔来:“还躺得下去啊,你?”
我懊恼地掀开蒙在头上的被子,起来给孩子穿衣服,叠被理床,刷牙洗脸,然后在兜里塞两个饼,推自行车去上班,出门又回头喊一声:“我走啦!”里面若有若无传来一声“嗯!”
日复一日,天天如此,自打有孩子后,生活开始变得乱糟糟的,再没机会睡懒觉,再没闲心和妻散步赏月。妻也仿佛换了个人,不施粉黛,头发蓬松,每天睡不醒一般,对我说话恶生恶气。从前,妻可不是这样的,从前的妻温柔可人,说话柔声细语,就像......就像这些花儿。
我忽然发现今天街上多了许多卖花的。路边支一个花架,搁些白玉色的花筒,插满鲜艳欲滴的花朵,春寒料峭中平添许多暖意。
到了办公室,总觉得今天有些特别。抬起头来,几位女同事的桌上都多了束玫瑰,花红如火,清香扑鼻,我似有所悟,看一眼日历,2月14日,情人节呀。
情人节是情人们的节日,我总觉得这种浪漫温馨的舶来品,对西方人来说意味着浪漫和风清,但对中国人来说,就是受到种种局限,譬如对我这种已婚者,情人,往往意味着不光采的第三者。所以,看看女孩们幸福如花的脸,我笑笑,埋头干我的工作。
下班时,已是华灯初上,我骑车走在回家的路上,被一个卖花的拦住了:“先生,买枝玫瑰吧。”是个十五六岁的小女孩,花筒里仅剩一枝玫瑰,花蕾小了些,但还算鲜艳,见我没有买的意思,女孩显得有些急:“就着一枝了,5元钱,5元钱就卖给您。”
不知道是因为对小女孩的同情,还是因为花的便宜,我把它买下了。没有情人好送,我把它带回家。
妻正好在厨房煮饭,孩子在客厅玩游戏,刚刚打碎了一只玻璃杯,水流到地上,沙发也湿了。妻把火拧小,出来准备收拾战场,见我回来,抬笤帚簸箕往我手里一塞。我手里拿着玫瑰无处放,就给妻递了过去。
妻怔了一下,慢慢伸手接过玫瑰,苍白的脸上忽然现出一抹红晕。我把碎玻璃扫到簸箕里,到厨房往垃圾桶里倒。妻跟过来,从后面轻轻拥住我,什么也不说,就这样默默把脸贴在我背上。我感到背后湿湿的,转过脸来,妻眼里以满是泪水。我有些不知所措,没想到一枝玫瑰竟使妻如此激动。我告诫自己千万不能表明不是特意为她买的,因为,毕竟,情人节的今天,我送了她一枝玫瑰。
我们就这样互相凝视着,直到儿子过来抱着妻的腿:“妈妈抱娃娃,不抱爸爸。”
妻破涕为笑,转身去了卧室。出来时,她换了我喜欢的那身套装,淡淡地化了装。儿子拍手说:“妈妈真漂亮!”妻满脸喜悦的看我一眼,说,走吧,咱们出去吃饭,金帝饭店——我们订婚时去的饭店。
那晚,酒店全是双双对对的年轻恋人,着上是鲜艳的玫瑰,只有我们一家三口。妻笑靥如花,我能感觉到幸福正在她浑身上下流溢。家里又恢复了往日的欢声笑语。自那以后,每年的情人节我都送妻玫瑰。
特意为她买的。
(来源:摘自《杂文报》,作者:王立峰)